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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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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按照往年的情形, 荒漠風旋這等惡劣氣象的出現通常要持續幾天到十幾天不等。

顧家所在的大沙屋從風起這一日起柵欄門緊閉,還被人從裏面綁系上幾大根布條麻繩,緊緊地栓關起來,生怕外面肆虐的旋風再湧進屋內, 把屋子裏的物什卷摔滿地。

就連沙屋頂部兩排通氣的孔洞也被暫時塞堵上, 只等什麽時候風旋小了再拔開通一會兒氣。

大屋裏凜風變小許多, 叫人體感一下子適宜起來。

但這只是短暫的假象,因為總有人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出去,屋門每次開關閉合都有大股的狂風裹挾著沙礫侵入, 吹砸得人面頰生疼, 物品東倒西歪。

這時, 就隱形突顯出顧家所處墻壁角落位置的好處來。

三條沙榻三面環墻, 盡管冷些,可迎面吹襲來的旋風也在碰墻後收緩了力道。

更不用說顧漠將駱寬躺的那條沙榻對外的遮簾垂放下,用各種重筐重簍綁紮牢實扣壓著簾邊, 硬生生撐起一道布墻來,強勁的風力落到顧家地盤上時就更小了。

顧家目前總共有五個人, 卻只剩兩條沙榻可供休憩。

原本顧漠是想和顧山睡去兩條沙榻榻尾側的過道上, 或者讓顧山同駱寬過夜,他單獨睡過道, 這樣形成“T”字形, 不會妨礙到大家烘烤中間的兩只火盆。

然而小道狹窄陰冷, 陶水心疼顧漠, 心裏有些不大願意他睡在那,尤其在把野駱駝放進最內側的沙榻上圈養後。

天氣太冷, 氣溫低得厲害, 沙屋內的溫度一度使得顧井的存水罐中積水結冰。

所以這些日子裏, 顧家大多都吃喝陶水現凝出的凈水,而顧井的青水每日要放在火盆旁烘過一陣,才能傾倒出來售賣給過來買水的族民。

低溫可以有效抑制糞臭的傳播,但在近處還是可以清楚嗅聞到異味。

野駱駝和小駱駝都被顧山精細照看著,顧家給駱駝過冬吃的荊棘植條充足,於是自打駱駝進來裏邊養以後,他便餵養得多了些。

兩只駱駝吃得多拉得多,雖然掉落在鋪沙上的濕草糞很快會被顧山撿起,收集到火盆旁烘幹,再裝盛進糞簍裏,然而不可言說的味道仍在。

聞多了總歸讓人不舒服,更遑論顧漠晚上還要在那過夜。

眼看風旋駕臨後,室內外氣溫再度驟降,同屋裏好些沙民都出現了一些傷風咳嗽的癥狀,陶水懼怕病菌紮堆,想讓咬傷未愈的顧漠離兩頭駱駝待的地方遠一點。

“顧漠,你要不然就睡這兒吧。”她指了指自己和駱寬兩條沙榻內的走道,“在這裏搭個地鋪,鋪得厚一些,應該也可以。”

“兩只火盆就挪到大家腳那邊,這樣咱們五個人可以並排躺在一起……”陶水比了比位置,覺得應該可行。

而顧漠聞言,心裏被她的描繪烘得胸口熱極。

打從駱寬重傷昏迷被送到顧家,直到現在他也再沒能同陶水睡躺在同一張榻上,哪怕不做什麽,光睡覺的時候挨得近些,也是格外心滿意足的。

抱著這一想法的顧漠等不及天黑,很快給自己鋪起睡鋪來。

其他幾人對顧漠睡哪都毫無異議,相反顧井對陶水提出的“通鋪”建議還顯得十分亢奮,跟著指手畫腳提出不少有用的意見,譬如倒沙。

過道極矮,光憑布褥壘疊起來的厚度很難比肩旁邊兩張沙榻。

為此,顧漠和顧山還特意冒著旋風外出了一趟,依顧井所言拎回來四大缸細沙,分別在兩只火盆上烘暖後,倒鋪在小道上,如此再墊上簾布鋪蓋就要高得多。

一整條五人位通鋪很快完工,瞧起來就像一張鋪滿各色毛毯的松軟大床。

特別是陶水和顧井沙榻上最底下兩大張翻疊起來的幹燥狼皮,如同兩條厚實毛褥毛被,抱團蜷睡在裏頭極其暖和舒適。

顧井率先躺了進去試睡,隨即歡快地打起滾來。

若不是最邊上還有駱寬擋著位置,她簡直能一口氣從這頭滾下那頭。

被顧家眾人呵護慣寵的小駱駝也不怕生,不知什麽時候從野駱駝所在的裏間鉆了出來,跟著她在通鋪上跑來跑去,除了毛皮上依舊殘留的斑斑傷口,渾像是徹底恢覆了精氣神。

駱寬離得最近,眼尖地發現它嘴裏還在吃嚼著什麽金色葉子。

他一把將小駱駝撈抱到懷裏,輕輕掰開它的嘴,扯出一團黏糊糊的金黃麥穗,正是陶水先前將滴過靈乳後塞進角落裏的沙盆麥草。

沒曾想,在這段日子裏,吸收了靈乳汁精華的小麥草開始成熟,癟穗也重新變得顆顆飽滿起來。

陶水都已經放忘了,見已被小駱駝嚼食得看不出本來面目,她心裏松了一口氣:“沒事,給它吃就吃了吧。”

“你的已經結穗了啊!為什麽我的都還是空的?”顧井拿過駱寬手裏的金穗,同自己半死不活的幾盆幹麥草比了比,覺得失望無比。

不過這件事誰也沒多想,以為只是個體偶然性,當成一個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

倒是顧井舍不得這半串從小駱駝嘴裏搶下的穗種。

她生性喜歡收集種子,費力一顆顆剝落下來放入手頭那幾只糧食袋中保存,剩下的殘渣則再盡數丟給小駱駝吃光。

遮簾後的野駱駝被釘在沙墻上的韁繩緊緊牽著,口中急切吭哧吭哧哼哼了幾聲,可惜沒能引來主人家的註意。

風旋天,夜黑得早。

沙屋裏的沙戶們都不高興往外去,在簡單吃過夜食,又撤了通風孔洞上的堵塞物短暫通了會兒風後,便收拾著準備入睡。

整間大屋內的光亮小了起來,為節省駱駝糞幹,幾戶每家沙戶都不舍得點提燈照明。

顧漠是顧家最後一個上通鋪的,他往一左一右兩只火盆裏各放了幾塊駱駝幹糞,又怕半夜火勢大起來會燒著榻旁的襖被,索性再往上頭各蓋了兩只罐缸,以便壓著些火頭。

陶水早就同顧井一起上了榻,挪出些中間的空位,正等著顧漠好睡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大沙屋的屋門忽然突兀地被從外面敲響了。

一般負責開關柵欄門的都是離得最近的沙榻上的沙戶,人家早已窩在了榻上,再爬起來時,語氣裏就顯得特別不耐煩:“誰啊?是誰還沒進來?”

屋子裏已然躺下的沙民們面面相覷,陶水也順勢看向沙梯的方向,可惜視線被垂下的遮簾阻隔。

只聽榻尾的顧漠及時朗聲說道:“不是我們屋的人。”

那開門的沙民披著厚襖,已經上了沙梯,正準備伸手扯開門框上系著的布條,聽到這話心頭猛地一跳。

他立刻暫停了開門的舉動,警惕地問了好幾聲外頭的來人是誰。

但屋外轟隆呼嘯的夜風中根本沒有人回話,只有“嗒嗒嗒”的敲門聲一直在響。

沙戶背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大著膽子撩開柵欄門上細密綁著的擋風破布往外看了一眼,這一眼便瞧見一只綠黝黝的眼睛透過那個小洞在無聲看著他。

“狼!是狼在敲門!”沙民嚇得叱罵了一聲,連滾帶爬跑下沙梯,“真是邪了門了!”

整個沙屋裏二三十個沙民們聽到這話都驚恐萬狀地坐直起了身體,每個人因時間尚早還在醞釀的睡意頓時消失一空。

“千萬別出去!也別開門!外面是狼,那狼的眼珠子這麽大!”該沙民被嚇得狠了,語序顛亂地向著周圍的沙戶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

大沙屋裏委實氛圍嘈雜紛亂起來,這下誰都不敢再睡覺。

眾人緊盯著不停作響的沙屋門,生怕下一刻會有沙狼群破門而入,將人都叼了去。

哪怕顧漠和幾個力大的男性沙民搬來沈重的筐籮阻擋住單薄的屋門,又分擔守夜值班的義務,沙民們仍舊放不下心。

在這個沙狼學人敲門的夜晚,族民們的慌張談論聲和幼童的哭鬧喊叫聲,以及顧家大小兩只駱駝驚惶的低沈吭叫聲響徹了半夜,沒有一個人能閉上眼睛入睡。

頂多強撐著瞇上一會兒眼,又很快嚇著醒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日晨起,陶水和顧井及其他女性沙民在穿好毛襖後,統一躲在了沙屋角落。

等顧漠為首的男沙民們搬開重物,小心翼翼地打開封閉一整晚的屋門。

只見屋外平坦冷硬的沙地上布滿了沙狼群的腳爪足印,數量極多,一層疊著一層,特別是在各棟沙屋門口的爪印愈加密集,深得連徹夜不停的旋風都掩蓋不住。

昨夜經歷沙狼上門恐怖事件的不止是陶水和顧漠這一間沙屋,其他沙屋裏的沙民也遇到了。

但不像前者這般幸運,四間沙屋裏有三間毫無防備地開了門,兩間開門的男沙民反應極快地重新關上了門,只遭到一些抓撓輕傷,可還有一間開門的沙民徑直被沙狼拖咬了出去。

幸而他死死扒著柵欄門,沒被狼群銜遠,等到發覺危險的同屋沙戶趕上來驅逐救助。

不過他的下半身被好幾頭狼撕扯得厲害,幾乎是血肉模糊,至今還昏迷著,也不知道究竟救不救得活。

聚集地被那群記仇的沙狼徹底盯上了,這是刻在所有北部族民內心的沈重想法。

眼下風旋天氣惡劣,對北部新駐地虎視眈眈的沙狼群會挖坑打洞躲避風災,土著沙戶們深知不是反擊那些惡狼的好時候。

一時間,大家只能先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風災結束前閉門不出。

而龜縮在大沙屋裏足不出戶,對於住在裏面的沙民們來講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這意味著足足二三十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這間半沈式地下沙房中解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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